奔向理想主义。

【源镇】不说(6)


  1998年的春天来得格外迟。3月已经过半,天气还是很冷,没有一丝要暖和起来的意思。我裹着棉衣,顶着一颗蓝色的脑袋,穿梭在片场的各个角落,那时候在拍我们的第一部电影,叫作《Seventeen》。其实正经算起来,那时我们当中十七岁的只有志溶和水院,其余几位已经全部是十八九岁的大人了。不过这个不重要,剧本里讲的本来也不是我们的真实生活。

  虽说演的是别人的故事,但我的角色与我的经历多少还是有些相似。

  我饰演的是一位舞蹈队队长,阿赫。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,在德一下子扑过来,搂着我大惊小怪,说这也太合适了,宰镇只要本色出演就可以了,比我自己都兴奋。那时候除了电影拍摄以及日常通告,我们还在为一个月后要登台的音乐剧日夜兼程地排练着,不仅要在文化馆演出,还要去青瓦台表演,青瓦台哎。所以当时,在某种程度上,音乐剧的重要性甚至远远超越了电影。为了方便我们记台词,权哲哥提前将我们每个人的台词用彩色荧光笔标出,看过后才知道,在我为数不多的戏份里,十句台词里有九句是在损人。我顿时明白了阿赫与我之间的最大区别。

  拍摄过程并不顺利,或许是第一场戏的缘故,我过于紧张了。我原模原样照着剧本说台词,没说两句,导演喊卡。

  “宰镇君声音再大些吧,语气不要软绵绵的。”导演朝我比划,“要凶一点,有气势一点,阿赫可是个很严格的舞蹈队长。”

  严格就要凶巴巴吗?我实在不这么想。有时候冷言冷语比暴跳如雷听了更让人心里难受,过于严厉的教学过程反而会收到相反的效果。但这是我的想法,不是阿赫的。

  志源哥和在德也来到片场,两人一起凑去监视器后围观,不知怎么,我更紧张了。又一次NG后,志源哥抱着胳膊打趣我,“呀,发脾气有那么困难吗?就像之前说过的那样,本色出演就行啊。”大家哄笑开了,“原来宰镇君是个暴脾气呀!”我讨厌被人当众打趣,非常讨厌。越是讨厌,志源哥就越是要来招惹我,他总是这样。我气得又要跟他吵,水院抱住我的手臂,一面为我澄清,一面抱怨,又吵架吗?

  水院是真的很怕我们会吵架。自从上次我与志源哥因为吃饭问题打了架,之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,每当我们坐在一起吃饭,水院都会特地插在我俩中间,主动将自己碗里的菜往志源哥碗里夹。看到的人哪个不夸我们兄友弟恭,可我知道,水院是怕志源哥抢我的饭吃,然后我又摔碟子摔碗与他大战三百回合。

  我压下火气勉强忍了,心想,他要损我就损吧,大不了秋后再算账。下一条开拍,我先是冷言冷语地开腔,后来情绪上来,将水院的角色骂得狗血淋头,这一次导演反倒夸我做得不错,情绪递进很有层次感。志源哥在旁笑嘻嘻,锤锤胸口,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,我翻了个白眼不去看他。

  水院被我吓得不轻,闷闷不乐地用筷子虐待桌上的泡菜,我坐去他身边挠他痒痒,跟他做一个之前从没做过的鬼脸,没费多少功夫,他马上笑嘻嘻起来,眼睛眯成两根弯月牙。

  转场的空档,志源哥凑过来,得意洋洋地跟我扬下巴,非得要我承认他这招激将法就是奏效,我被他磨得烦死了,还敷衍不过去,只能说好好好是是是。

  “不过,哥今天不是夜戏吗?现在就来报道是不是早了点。”我又问他。

  “是啊,是这样没错。但是吧——”志源哥摸摸下巴,“你们拍完以后,在德不是还要单独拍一下午呢吗。”

  他盯着我的眼睛看,我也盯着他的,然后我们各自回避开来。

 

  繁忙的日程里,没有什么能比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来得更让人畅快了。

  太阳就要落山的时候,我枕着志源哥的肩头,志源哥揽着我,燃起一支烟。做完以后他总爱抽烟,一支,或者几支。我支起半个身子去捞烟盒,果然是百乐门。他抽烟还算专一,有时候抽万宝路,有时候抽百乐门,万宝路要多些。我不爱香烟的味道,也不怎么喜欢身旁有人抽烟,但现在不一样,房间里还残留着我们燃烧过的,过剩的荷尔蒙,烟草的味道与之混合一起,这支烟是香的。我好奇它的味道,也想来一口,于是夹过那剩下的半支烟,缓慢地嘬上一口,然后吐出去。

  “不对,你这样不过肺,应该这样抽。”

  志源哥凑过来,嘬一口夹在我指间的他的烟,温热的唇轻触在我冰冰凉的指腹上,很舒服。我看着他的嘴巴,两片薄唇微微张开,烟气就在其间四散开来,他问我学会了吗,让我再来试一试,那张嘴巴一张一合,一张一合,我的脑子突然变得空白。我不想听它说的话,我想它来吻我,吻我的嘴巴。

  “看什么呢?试一试啊。”

  我回过神,勉强将眼睛从他的嘴唇上移开,学着他的样子将烟吸到肚子里,又缓慢地吐出来,末了突然呛了嗓子。志源哥玩味地看完了整个过程,问我感觉怎么样?

  “不怎么样。”

  我将烟还他,志源哥啧了一声,说我不懂享受。

  “无所谓,反正我也不抽烟。”

  电视机的声音开得很大,我找到遥控器,将它调小些,然后重新窝回床上。志源哥开始来回换台,我无心看电视,拉过他揽着我的那只手,摊开来,把玩他的手指头。

  志源哥的手长得很漂亮,手指纤细修长,不像我的。其实一直以来,我对自己的手都是有点小自卑的。我将自己的手跟他的比在一起,我的那只显得粗粗又短短,一点也不漂亮。我幽幽叹气,说我的手要是能跟哥的一样好看就好了。

  “脸蛋漂亮还不够吗?”志源哥收起手来,去捏我的脸,戳我的酒窝。

  “脸已经很漂亮了啊,肩膀漂亮,腰也漂亮。”他的手顺着我的肩膀一路向下,最后又去揉我蓝色的头,“啊,头发也漂亮。”

  我嫌恶地打掉他的手,“不是说不好看吗,怎么现在又说漂亮?”

  “哥那不是开玩笑呢吗。漂亮!怎么不漂亮,我们李漂亮最漂亮。”

  志源哥总是说我漂亮,不是帅气,而是漂亮。他给我起不同的绰号,一开始叫我小李老师,因为我总教大家跳舞,后来叫我李漂亮,这一次又换成Mr. Blueberry。

  “可是为什么是蓝莓呢?”我问,“因为我染了蓝色的头发吗?”

  “不是哦。因为漂亮。”

  漂亮漂亮又是漂亮,我愈发的怀疑,当初他跟我搞在一起,可能也只是因为我漂亮。

 

  我们很早就搞到一起了。第一次是在他家,他一个人住,完全不用担心有人突然闯进来。那一次是我们的第一次,也是我的第一次。

  志源哥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,从他戴套的手法和泰然自若的行事风格就能看得出来。第一次,我体会不到他的技巧有多好,最大的感觉就是痛,很痛,后来想想,可能也有爽到吧,托他的福。做的时候他一手按着床,另一只手抓着我的头发在我耳边说我漂亮。这场性爱结束后,我背过身去胡乱想了好多,急于理清这件事的始末。天知道我们怎么会这样,明明白天还在为了一盒盒饭当众吵架,晚上就火急火燎地上了床,真是有意思。除去这个,我还在想,我们算什么。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好几天,直到后来,与他做过几次过后,我才有了一个相对确切的答案。

  到那个时候,当我们做完,我已经可以搂着他的肚皮,在他身边躺上一会了,不会羞到蒙着被子不肯与他面对面。那一次,我十分希望他能抱抱我,但他只是揽着我,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,另一只手抽烟。他才夸过我的肩膀生得好看,又平又宽,宽到几乎跟我的身高很不搭了,我有些迷惑这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,但又觉得还算受用。脑袋里的情色退去后,这个时候我又会想很多,不过随着我们做的次数的增加,我想的就越来越少了,但时不时的,还是会有一些画面浮现,比如志源哥的勺子是怎样伸进我的饭里,我又是怎样将盒饭摔进垃圾桶,又被他泼了一身热汤的。而我们现在正躺在同一张床上,赤裸着相拥,这可真是件有意思的事。

  “真有意思。”我说,“全世界都以为我们俩不和,可我们偏偏是一对儿。”

  我看到志源哥夹烟的手指一顿,侧过脸来问我,“我们是什么?”

  “一对儿啊。”我说。

  “不是哦。”

  我爬起来,看着他的眼睛问他,“不是吗?”,志源哥再次给出了否定的回答。

  “不是的。”

  我想了想,笑了。我说,好像确实不是的哈,然后又舒服地躺了回去。志源哥也能继续抽烟了。

  从前我一直以为他与我做是因为喜欢我,看来并不是这样。他说我们不是一对儿,那我们便不是。在这种事情上,我想我们多少还是有一点默契的。


【泼汤是小源自己说的,殷熙商谈所E4大概40几分钟的时候,这里不是杜撰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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