奔向理想主义。

【源镇】不说(5)


  短暂的沉寂过后,我与水院组成一个名叫“J-Walk”的组合。说来也奇怪,以前我从不觉得时间过得有多么快,自从解散那一天开始,我第一次感受到时光飞逝。

  一年又一年,我和水院不紧不慢地出专辑,然后登上很多舞台。我们的开场白不再是“大家好,我们是Sechskies”,而变成“大家好我们是J-Walk”,那种感觉挺奇怪,尤其是一开始的时候,一定要专注地说出来才行,不然嘴巴里很有可能溜出Sechskies的名字。

  后来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。

  三年时间里,其他成员各自solo出道,志溶渐渐淡出娱乐圈,我们能碰面的机会也就更少,先前说好的一月一聚,期间只聚齐过一次。

 

  03年初冬的一个夜晚,水院突然打来电话,说在家门口偶遇到了宰镇,打算一起喝一杯,叫我赶紧过去。

  宰镇还是老样子,只是头发好长了,好像自从我们解散之后,他的头发就一直留得好长,常常染成金黄色。我们就近钻进一家包装马车,点了年糕、炸物和甜饼,又叫了几瓶烧酒,像以前一样聊天说笑,恍惚间好像从未分开过。宰镇吃得很克制,不再像从前那样放肆吞下整盘炸酱面。最后炸物和年糕剩下很多,他盯着红彤彤的一盘子不好意思地笑,说不能再多吃啦,最近在减肥呢。

  水院扑哧笑了,说其实我们也一样,本来在德都吃过晚饭了呢。

  “在德?呀,我们水院长大啦,现在都不叫哥了吗?”

  水院被揪住小辫子,嘟着嘴巴小声辩驳,“哥什么时候也变成老古板了?”我顺了两把水院的后背,说没关系,哥原谅你了。

  水院更加不可置信起来,“什么啊,不是哥跟我说的吗,说我们已经到了可以做朋友的年纪,不要不承认哦。”

  我的确说过那样的话。我和水院只相差一岁,私底下不太讲究长幼尊卑那一套,水院不怎么叫我哥,我也乐于做他的“朋友”。但人前嘛,这个哥哥还是要做一做的。

  我说,那是私下里啊私下里,水院不买账,说难道哥的意思是说,宰镇哥是外人吗?反将我一军。这小子最近嘴皮子磨得越来越溜,针针见血厉害得很,看来非得使出杀手锏来镇他一镇才好。

  我点点他的脑袋,“得亏今天志源哥不在,不然非得揍你个没大没小不可。”

  这招果真奏效,水院没话说了,不仅没话说,还直朝我挤眼睛。我这才反应过来,好像提了不该提的人。

 

  包装马车的斜侧方停来一辆黑色轿车,隐约能听到车载音箱传来的旋律,十分耳熟。

  “昨天是爱情,今天是离别,我笑着流泪。

  然而我之所以如此悲伤的哭泣,是因为明日来袭的思念啊。”

  这首歌的名字我还记得,叫做《看不见的爱》。久违的熟悉感化作一双无形的手推我入过往,志源哥手持有线麦克风的样子,连同宰镇看向志源哥的眼神,一起浮现在我的眼前。我突然很想问问宰镇,问他听这首歌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谁。

  “什么叫做有没有想到谁?”宰镇端起酒杯的手略微一滞,语气里满是疑惑。我心里一慌,不知该怎么回答。

  我本以为他会生气,或者一口回绝,但是他都没有。他的神情太过平静,平静到让我不禁怀疑他是没听见,还是忘记了,亦或是压根儿不曾记得。

  其实这样也挺好。天下本无事,庸人自扰之,既然宰镇已经从这场孤单心事中挣脱了,自由了,我想我应该为他高兴。于是我与他碰杯,将杯中酒水喝净,再点燃一支庆祝的香烟。

  “哎呀戒烟吧!”宰镇举起手去扇烟气,说烟草对身体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。我满口答应,讪讪地熄灭烟头。

 

  宰镇离开后,我与水院又坐了一会,试图将剩下的食物再消灭一些。

  水院歪着头嚼一串年糕,他思考的时候总爱不自觉地歪着头,这会儿不知瞎琢磨些什么呢。

  “我们这两个哥可怎么办啊。”他长长地叹气,将手机递到我眼前。短信里写道:哥刚结束录制返回首尔,很疲劳,想早些休息。你们好好玩,咱下次再聚好吗?

  “那我能说不好么。”水院收起手机,又嘟囔开了,“下次聚会,绝对不要提前告诉他俩对方也在场了,绝对!我就不信了,难道一起吃顿饭还能再打一架不成?”

  “他俩你又不是不知道,万事皆有可能。”

  我只是实话实说,水院却有些恼了。

  “不行,不能这样!我负责志源哥那边,在德负责宰镇哥,必须给他俩劝回来不可!”

  水院一向稳重,之前谈论这件事的时候从没像今天这样激动,我后知后觉到,他好像有点喝多了。我默默将酒瓶撤远些,安抚他说,我劝了,但是没用啊,他不信我,说,哥的话宰镇哥不会不听的。

  真是奇了。我问他何以见得啊,他反过来问我,不觉得宰镇很在乎我的想法吗。我想了想,实在没感觉出来。

  “真的哦,那时候我还以为宰镇哥喜欢哥你呢。”

  我举起拳头作势要锤他,“我看你小子真是喝醉了,开始说胡话了。”

  “可能吧。哎,不知道了!愁死人了。不过,哥还是多跟宰镇哥交流交流吧,多跟他说说话。给自己一个机会,也给宰镇哥一个机会。”

  我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,胸口却像在钢针上走过一遭,痛感顺着手臂放射,一直麻到我的手指尖。

  我不知道水院是有所指,还是借着酒劲单纯开个玩笑,也不知道当年的事他看出来多少,或是被其他人看出多少。我所知晓的,只有那时的水院还是个不满20岁的小毛孩子,时常顶着一张傻乎乎的笑脸,看起来很好骗的样子。这几年经过社会的毒打,倒是越大越人精了。

  或许一直是个人精,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。我不说,宰镇不说,大家都不说,我们都是一个样。

  马路旁那辆车还在循环播那首《看不见的爱》。我头脑里乱成一团,实在是烦,低声骂了一句。水院问我怎么了,我指指帘门外,说听烦了。

  他扭过头,侧耳去听,笑我什么时候耳朵不背了,这都能听见。

  “不过这歌我自己不是很喜欢,虽然好听,但是词写得太卑微了。”水院又说。

  说话间,那辆车子终于发动起来。歌声渐渐远去,歌词却一字一句在我的脑内自动补全。

  “我没有说过‘留在我身边吧’这样的话,

  但你也没有必要离开我吧。

  我将延续一份看不见的爱情,非常悲哀,

  但不要让你看到我的眼泪。”

  水院说的对,的确是太卑微了。

  我又燃上一支烟,深吸几口,觉得脑袋很晕。好笑的是,今晚我喝得并不多,酒没有让我醉,烟却让我醉了。第一次抽烟时,我也曾体会过同样的眩晕感,那个时候志源哥告诉我说,这叫醉烟,初学者都这样。到现在,我已经抽了好几年的烟,我以为自己不会再醉。

  水院的样子在烟气中变得朦胧,我看向他,像隔着一层薄纱,尽管这层薄纱是我臆想来出的虚无的存在,却能够为我增添许多的安全感。我想,反正我们都醉了,再多聊一些也未尝不可吧。


  “就像那歌里唱的,谁会喜欢谁,谁又和谁能在一起,都是老天爷注定好的,强求不来的。”我说。

  “不是也有那种专门跟老天爷对着干的人吗?结果是好是坏也说不定呢。”

  我想了想,觉得这么说也对。

  “但是吧。”我又吸了一口,将这层纱织得更厚实些,或许就有勇气说得更多,也能问一问宰镇当年问过我的那个问题。

  “假设啊,假设有这么一个人,明知那个人不可能跟自己在一起,那他,还要去爱吗?”

  水院的回答跟我当年所想如出一辙。他说,为什么不呢?不试的话又怎么知道不能在一起。

  “是啊,不试试怎么知道呢,要是试一试就好了。”我苦笑。

  这些道理我都明白,可我终究还是没能迈出那一步。我和宰镇都没有。

  宰镇之于我,如同志源哥之于宰镇,是十几岁时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限定梦想。我们带着名为“喜欢”的枷锁,在少男少女们的欢呼声中创造梦,追逐梦,最终在岔路口彼此错过。某种意义上,我们的梦永远停留在十代的尾巴,因为没有实现而永远鲜活,因为错过而永不褪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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